而当我们谈到“听任”——这是海德格尔最爱用的字眼——时,我们的意思只是说上帝不存在,并且必须把上帝不存在的后果一直推衍到底。存在主义者强烈反对某种类型的世俗道德论,因为它企图花最少的气力将上帝压抑下去。在将近1880年时,法国有一批教授竭力想创立一种世俗的道德哲学;他们的话是这样说的:“上帝是一个无用而且很花钱的假设,因此我们不需要他。”可是如果我们要有道德,要一个社会和一个遵守法律的世界,那就必须认真对待某些价值;这些价值必须赋予先天的存在。如人要诚实,不打谎语,不打老婆,抚养儿女,等等,都必须认为是先天的义务;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得做一点工作,使我们能够指给人看,这些价值照样是存在的;当然上帝是没有的,但是这些价值仍然写在一个理性天堂上。换一句话说——而且我相信这是我们在法国叫做过激派的中心思想——上帝虽然不存在,但是一切照旧;我们将重新发现同样的诚实准则,进步准则,人道准则,而且我们将会把上帝作为一个过时的假设处理掉,让他不声不响地死掉。存在主义者则与此相反;他认为上帝不存在是一个极端尴尬的事情,因为随着上帝的消失,一切能在理性天堂内找到价值的可能性都消失了。任何先天的价值都不再存在了,原因是没有一个无限的和十全十美的心灵去思索它了。“善”是有的,人必须诚实,人不能说谎,这些事迹哪儿也看不见,因为我们现在是处在仅仅有人的阶段。陀斯妥耶夫斯基有一次写道:“如果上帝不存在,什么事情都将是容许的。”这对存在主义说来,就是起点。的确,如果上帝不存在,一切都是容许的,因此人就变得孤苦伶仃了,因为他不论在自己的内心里或者在自身以外,都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他会随即发现他是找不到借口的。因为如果存在确是先于本质,人就永远不能参照一个已知的或特定的人性来解释自己的行动,换言之,决定论是没有的——人是自由的,人就是自由。另一方面,如果上帝不存在,也就没有人能够提供价值或者命令,使我们的行为成为合法化。这一来,我不论在过去或者未来,都不是处在一个有价值照耀的光明世界里,都找不到任何为自己辩解或者推卸责任的办法。我们只是孤零零一个人,无法自解。当我说人是被逼得自由的,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人的确是被逼处此的,因为人并没有创造自己,然而仍旧自由自在,并且从他被投进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要对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存在主义者不相信热情有什么力量。他从不把伟大的热情看作一种毁灭性的洪流,能够像命运一样把人卷进一系列的行动,从而把这些行动归之于热情的推动。存在主义者也不相信人在地球上能找到什么天降的标志为他指明方向;因为他认为人对这些标志愿意怎样解释就怎样解释。他认为任何人,没有任何支持或者帮助,却逼得要随时随刻发明(invent)[8]人。正如庞杰( ponge)在一篇精彩的文章中讲的,“人是人的未来”。这话说得完全对。只不过,如果我们把这句话理解为未来是摊在天上的,认为上帝知道这个未来是什么,那就错了,因为这样一来,那就连未来都谈不上了。可是如果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不管人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他总有个未来要形成,总有个童贞[9]的未来在等待他——那么这话就说得对了。但是在目前,他却是无依无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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