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要指出的是,这种思想早在2000多年前和1000多年前,中国的智者就有深刻认识了。例如,汉代的司马相如(公元前179—前118年)提出了“赋家之心”说,他说:“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览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其传也。”[10]赋家,就是当时写赋的诗人,可以引申为一切作家。“赋家之心”,即诗人的审美体验,虽存在于心中,却是不可知的,实际上是一般的意识所无法把握的,因此也无法被一般的语言传达出来。唐代司空图(837-908年)也提出“诗家之景”说,他引戴容州的话说:“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11]这里所说的“诗家之景”当然不是单纯的“景物”,而是诗人心中情景交融时的审美体验。司空图认为,如同阳光照射下的烟雾朦胧的美玉,那种感觉恍惚迷离,是很难用普通语言捕捉的。此外像严羽认为诗的“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12]另外,明代戏剧家汤显祖也说,作家面对的“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怪怪奇奇,莫可名状”。[13]
中国古代诗人、作家受庄子的启发,认识到“言不尽意”的困境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第一,他们清醒地认识到审美体验的多样性、朦胧性、流动性和复杂性,不容易捕捉;第二,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一般语言的缺陷,必须想办法采取别样的语言策略,才有可能化解“言不尽意”的困境;第三,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解决“言不尽意”的困境,不仅仅是追求风格的含蓄等偏狭问题,而是追求诗的美质的全局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