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小屋之中昏暗不明。黎明还是黄昏——他不知道。他已经睡了不知道是两小时、五小时、或者十二小时?他时常连续睡二十四小时,或更久,睡得非常深。他穿着一件半长的暗棕色冬天大衣,有着天鹅绒衣领。一个人很难从他的五官判断他的年纪:可能在二十五岁和接近四十岁之间,无法肯定。他的皮肤黄色,但眼睛黑色,像没有熄的炭,周围有深深的阴影。这两只眼睛没有透露好预兆。几位医生曾很坦白地对他说,他不会活很久。他的黑发平稳地从一边分开来。
他在柏林上车——不过柏林并不是他旅程的开始。火车刚发动时,他就爬进了火车,临时提着红色皮手袋。他睡着了,现在醒过来,感觉自己完全脱离了时间,所以全身有一种清新的感觉。他很高兴地想到一件事:他颈子上所挂的细细的金表链,末端只有一个小奖章藏在背心口袋中。他不喜欢意识到时辰,也不喜欢意识到一个星期的每个日子,尤其是,他不去看日历。不久以前,他已经没有习惯去知道一个月的每个日子,或甚至一年的月份。一切想必都显得渺茫——他在心中这样想,而“渺茫”一词有内容,虽然很模糊。他在这种安排中很少被骚扰,或者从来没有被骚扰,因为他努力与所有令人不快的讯息保持一个距离。毕竟,略微知道什么季节不就够了吗?“现在约略是秋天,”他想着,凝视着潮湿和阴郁的火车小屋:“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曾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吗?”